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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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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煥生長到十八歲時,人生是一帆風順,他得到最多的便是誇獎和掌聲。歸功於雙商較高的父母,他做起事來不怎麽吃力,他想獲得的也能唾手可得。

謝啟是教經濟學的教授,母親是產科主任,兩人活得很忙,一個忙著去參加研討會,做講座,一個每天有收不完的產婦。雙雙對他的事不怎麽關心,或許是他太懂事,不讓人操心,父母的角色被他的少年老成弱化,只是在大事上替他做決定。

後來,謝煥生發現是整個家庭關系淺淡又疏離,越是理智,越是冷漠。

久而久之,他也成為一個情緒少得可憐的人。他沒什麽想獲得的,所有期待的結果都會由老天爺自動為他奉送。盡管他對這個世界寬容又溫柔,那自個兒明白,那是事不關己的溫柔。

青春期時,教職工宿舍裏的男生皮成猴似的,鬧得一戶戶家長愁眉苦臉,唯獨他們家最輕松。謝煥生最循規蹈矩,沒做出格的事,主要是他也沒那興趣做。

到十八歲時,他唯一觸碰父母憤怒邊界的事,就是吸煙。

他也沒偷著,那一天,他學習累了,很自然地買了包煙,在家裏陽臺站著,光明正大地抽了起來。他只是望著燈火透亮的城市,在想他的未來是什麽。

他吸煙被母親發現了,江雲秀奪下他的煙,難以置信地看著謝煥生:“你竟然抽煙?誰教你的?”

“沒誰教我,我自己想試試。不可以麽?”謝煥生反問。

“這不是你該做的事。你看看你爸爸從不抽煙。”江雲秀嫌惡掃了一眼,將煙頭丟進垃圾桶,“人總是要擺放正自己的位置,你要擺正你自己的位置,謝煥生,你不能做這樣的事。”

江雲秀不說為什麽不可以的理由,她也不會問謝煥生為什麽想要做這樣的事,她只是表達她作為父母的訴求。謝煥生聽從就好了。

謝煥生點了點頭。對煙,他也只是獵奇而已,想試試,不抽也沒關系。

江雲秀和謝啟很少管他的生活,很多時候,他比同齡人更自由。但父母在大事上決不含糊,他也是一條繃直的線,每件江雲秀希望他做的事,就會板上釘釘安排好在謝煥生身上,謝煥生是被這些釘子控制的直線。

筆直,不走彎路,讓人舒服。

就拿那年的高考來說,謝煥生考得不錯,本省的理科狀元,一流的大學任他選。報志願那幾天,他還沒想好,他身邊的天之驕子都是以依興趣報專業,學計算機和做金融的最多,還有個喜歡航空航天,報了飛行器設計。

他不用考慮錄取問題,可他沒有太多興趣上大學。路是別人安排好的,他動動腿走而已。

說來也是可悲的,他沒有太多朋友,沒有太多感興趣的愛好,甚至連喜悅和悲傷都很少。

江雲秀從老師那裏拿到志願表,在回家後跟他提上一句,這條路她幫他定好了,只需要謝煥生去做就行,謝啟的大學學院,金融專業。

釘子再次摁在砧板上,江雲秀把謝煥生框在她所期待的位置。

謝煥生想了想,也成,反正他沒有特別喜歡做的事,學什麽不是學,都成。

後來,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愛好,加入戲劇社團,光明正大做一些他不會做的事。他關註電視劇和電影演員了。

謝煥生第一次見於喬的時間點,跟於喬不太一樣。他上大學時,於喬演得歷史正劇《春秋亂》很火了,謝煥生也看《春秋亂》,買了臺電腦,拉片扒鏡頭學習情緒的處理。於喬在裏面扮演年輕時候的夏姬,那個鏡頭,謝煥生至今還記得。

極其美的女孩子,躲在一片花叢中,手指捏著花朵輕嗅,側著臉一回眸,露出嬌媚的笑容,陽光正烈,沐浴在光輝下,浮動的光讓她的發像染了金色。

一顰一笑,讓人心動。

謝煥生也心動,他心臟發熱,有點想留住這個鏡頭,第一次他見識到女孩是可以如此美麗的,食色性也,美色也是能作為收藏的藝術。他想:他的青春期恐怕來了。來得有些晚,不過也正是時候。

那會兒的大學還流行在宿舍貼上男女神的海報,睡上鋪的室友們毫不吝嗇表達對蒼老師和瀧澤瑪利亞的喜愛,整片墻都貼滿了泳裝照,宿管員一來,分分鐘要罵死這群小畜生。

謝煥生幹幹凈凈,最讓人省心。

可那天下午,謝煥生帶著這鏡頭的海報回到宿舍,貼在書桌的墻上,坐著一擡頭,就能望見他女神了。他還買了些小周邊,相框,水杯,鑰匙扣放在房間內。雖然是僅僅憑借外貌的喜歡,但這點喜歡太難得了,他倍感珍惜著。

室友回到宿舍一看,簡直像是穿越了,走出去望了望門牌號,才確定是他本人的宿舍,沒錯。他在門口撓禿嚕了頭皮,大驚大叫,一臉難以置信:“謝煥生,你追星?你竟然追星!你可真悶騷,喜歡的還是又嫩又水的小於喬。”

謝煥生從攤開的書上擡起頭,淡淡嗯一聲。

原來這就是追星。

他是沒想過能跟於喬一個劇院,他比於喬早待在那個劇院裏,默默無聞做了兩年透明。於喬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樣,算是有點名氣的小花旦,不做作,性格大喇喇的,像個特別虎的男孩子。

不過,有一點和他想象中一樣,愛笑。

有時候他疑惑:她一天到晚在瞎開心什麽,笑容那麽多。她也真鬧騰,話很多,不過不怎麽煩。

還挺招人喜歡。

她第一天來時,叫王鎮全部的朋友去擼串。謝煥生回絕了,她似乎有很多朋友,也有很多粉絲,放佛生來就是被人喜歡,有很多人給予她愛,太多了,不缺他一個。

那晚,他默默地將海報和相框撤下,收在書桌最底下的櫃子裏。

他是內斂的,默默關註於喬就好了,也不想太多。

可在於喬排戲的男主演缺席後,他捏著汗濕的手心就上了。離於喬最近的一次,就是抱著她腰時,這出戲是要吻的,他不會借位。吻不吻這個問題,算是難倒他了。好在於喬替他解了圍。

他知道自己挺帥的,於喬看他的眼神有心動,兩個人有沒有感覺,有沒有暧昧的電閃火花,彼此是能察覺出。謝煥生當然知道於喬對他有興趣了。

可他在想:憑借這張臉,就有興趣了,於喬還是只是想玩玩的小孩子。

當於喬在廊道堵住他時,壞笑著像個勾搭女孩的紈絝公子,撐著手臂攔住他的去路,謝煥生是想跟著笑的。於喬沖他樂呵,打聽他名字。

有什麽瞬間是人一生的永恒?

那笑容的瞬間,與記憶裏在烈陽下見到於喬的一面重合,那個讓他心頭一熱的笑容,就是謝煥生對於喬的永恒。記憶像走馬燈一樣閃回著,謝煥生一閉上眼,就能浮現那笑容。

十幾天過去了,試鏡結果像石沈大海沒有一點音信。魯源多方打點,也沒從導演口中撬出個結果,每次約駱導見面,駱導的助理總是說,最近導演和編劇團隊都在忙,沒有空。

《甜度五顆星》的拍攝繼續,於喬把節目組預支付的錢都花了,合同也簽了,不可能不去。

她和賀佳推著行李箱來到機場,攝像和導演就在跟拍錄制了,這次他們去的是泰國巴厘島旅游。

同樣在一個經紀人手下,魯源才不會管於喬的死活,他能送人到場,往往都是送能給他分紅利賺大錢的那一個。換句話說,他只服務謝煥生。

為了避免節目組察覺兩人離婚,謝煥生是從拍戲場地趕過來的,風塵仆仆,才下飛機,又要登上另一架飛機。

於喬見到謝煥生時,謝煥生手裏抱著一奇奇怪怪的東西,魯源任勞任怨推著行李跟在身後,謝煥生的助理田多多抱著一束玫瑰花,直接把他那小身板蓋住了。

於喬虛瞇起眼睛,近視眼只能看清楚滿束的紅花朵,於喬不禁朝著天空翻了個白眼,撇開頭嘀咕:謝煥生戲還挺多。

可嘴角壓制不住地上揚,於喬偷偷拍了自己兩巴掌,暗道:正經點兒。

花來了,由田多多轉交賀佳抱著,謝煥生手上那玩意兒也被於喬看清楚了,是個動畫片玩偶。跳跳虎,人形高,爪子還捧著一顆黃色的星星。那星星完全跟跳跳虎玩偶的布料不搭顏色,要不是有五個角,於喬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來是個星星。

她以為是粉絲接機送到,沒往別處想。謝煥生卻遞給她了。

謝煥生簡短說:“見面禮物。”

於喬沒接受,滿臉寫著嫌棄,那就像一段位榮登王者的小學生某一天收到卡通火車的嫌棄。於喬果斷說:“我不要。我多大年紀了,你還送我這個?這都是小孩玩的玩偶。誰愛收誰收,我不收。”

於喬又不給面子地擰巴起來,賀佳腆著臉笑笑,替她收下。

賀佳在心裏替於喬小主嘀咕:哦,不玩這人偶。也不知道誰以前家裏,床上全擺著小玩偶,每次見到娃娃機都走不動,還非要影帝幫她這非洲人抓娃娃。明明就是幼稚鬼,還偏偏要裝大人。

要是禮物被謝煥生收回,又要哭鼻子咯。

賀佳剛抱在手上,跳跳虎就被於喬撈在手裏,她指著跳跳虎身上的每一處,這裏不滿意,那裏不滿意地數落:“我這麽大是不玩玩偶的,而且你買的質量也太差了。你瞧瞧,這星星是什麽鬼?誰家的跳跳虎抱著一星星,要抱也是抱維|尼熊。”

謝煥生淡定表示:“買的就是這樣。下次我會註意著。”

“這星星制作也太粗糙了吧。像臨時趕工做出來的,針線扣都沒縫好,你送我禮物也太不上心了。”

於喬越說越生氣,謝煥生選禮物也太敷衍了。

魯源在一旁聽著,黑眼珠子翻不下上眼臉,只剩下眼白。狗血精夫妻啊,真的是非要餵一把狗糧在他們普通民眾口中。

他那兩瓣嘴皮子一動,甩出的技能自帶嘲諷:“得了吧,有就不錯了。你要求那麽多,不是難為咱們影帝不會做女紅。這麽娘的事你老公都為你幹了。喬公主厲害,感情您也在片場抽空縫縫補補——”

謝煥生的表情卸下來,冷颼颼把眼刀子往魯源身上刮著。

魯源住了嘴,賀佳拼命咬住嘴,堅持對自己說:我不能笑,我不能笑,笑了就拉謝老師的仇恨了。哎喲,謝老師這高貴冷艷的形象算是徹底崩了。

於喬看了跳跳虎醜巴巴抱住的星星,揪住跳跳虎的尾巴甩了甩,“行了,既然是你送的,我勉強收下了。”

謝煥生燒紅了臉,連耳垂也染了淡淡的粉色,但他故作鎮定著。

他沈著眉,看了眼正在錄像的攝影,朝著魯源和田多多說:“你們回去,節目開錄了。”

謝煥生放出逐客令,魯源就走了。

剛巧,傅宇萌也拽著行李箱跟個踩風火輪的哪咤似的跑過來,第一眼瞧見於喬手上的玩偶,不禁笑道:“我*,於喬你這麽大了,還玩玩偶。你粉絲送你的?還不如我大學送你的好看呢,這個好醜。”

哦,傅宇萌上大學也送過於喬玩偶。

謝煥生的臉又變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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